维庸

维庸大魔王,苦瓜棉花糖
weibo@庸俗提存机

少年恋情心头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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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ao♡

—— 〔凌李〕西边有朵像你的云(下)

*早    依然送给 @维木向东

*这世界不太好但好在还足够温柔








“凌院长又来取书啊。”报刊亭的老大爷笑眯眯地摇着一把破蒲扇,看起来是很有年代感,扇骨嶙峋地参差着,像乡下老屋前的栅栏,他想这大抵是扇不出风的,毕竟这才是杨絮才刚开始纷飞的四月。

“您叫我小凌就好,别院长院长的,膈应。”凌远朝大爷笑了笑,捞起自己预订好的《中国国家地理》边翻着边说。

“好好,你们年轻人倒比我们那时候要谦虚,我下乡那会儿有一干部,专爱听人喊他领导,到我回城,我也不晓得他到底姓啥,哈,这人。”

凌远笑了笑,目光却直直地钉在书中的一副插图上,是珠穆朗玛峰和它的旗云,湛蓝的背景下似远人的眼睛。

不知道怎么了,凌远看天边的流云,看杂志里的旗云,看二八姑娘洛丽塔裙儿上的小绛云,都好像看见李熏然一样。

是云像他,还是他同云一样美好,这是庄周和他的蝴蝶的问题。



李熏然昨晚没回家,又晕头转向地看了一晚录影带,终于发现了点儿有用的线索,手边的宵夜都顾不上就喊人来开会。凌晨四点钟,来者一个个还揉着睡眼,呵欠连天,李熏然拍拍额,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倒是真吓醒了一批人,这不像是李熏然的作风。

李警官是真不爽。

昨一宿蹲警局饿肚子不说,还没能去赶末班地铁,今早来了人都睁不开眼。可拍完他也愣下了,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一想到那个人和关于他的心事就这么抓心挠肝。

“咳——都,都坐吧。”

没有人站着,只有他孤伶伶地圆规似的立在那儿,讪讪地缩回撑在桌面上的手,留下一圈淡淡的压痕。

去他大爷的。他告诉自己。

“小钱,把带子放一下,开会。”李熏然在心里掴了自己两耳光,好在总算清醒了,可雾什么时候散,云什么时候消,余生还长呀。



忽然就下起了雨,好似一场悠长悠长又寂寥的梦,淅沥沥的雨声搅着李熏然的梦,在他的脑海中浮游。他梦见末班地铁,梦见树林阴翳,他的眼睛像被惨淡的云略略遮盖的朗月,然后是一城灯,泛泛的磷火,海潮归舟,雨声风声让他不得安眠。

“呼——”郁闷地坐起,窗外是晦暗的风雨,他昨晚才破了案子,紧张的抓捕行动让他累得倒头就睡,陷身于梦境的囹圄,他原本以为自己就忘了,却总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忽然闪念,艾宾浩斯的曲线在他身上没有得到验证,他是个反例。

凌远。

为什么会叫凌远呢?

李熏然猜他是出生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才叫凌远,或者是他的爸爸妈妈希望他能去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才叫凌远,又或者他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所以才叫凌远,触手却不可及。李熏然你幼不幼稚。

他跳下床,忽然又重重地陷回去,把床摇得咯吱咯吱响,孩子似的重复这个动作,乐此不疲。

忽然一个闪念,他脸红了。

李熏然你大爷,脑子里装了些什么黄色废料!骂骂咧咧地站起,拍拍屁股,不用换下衣服,随便拎一把伞,冲进滂沱的雨里,像带着千军万马的将领将要兵临他的城下。

李熏然趿着人字拖,踹在水洼中,一柄红色的雨伞,映得他眼睛也红得发亮,像是被雨水林洗过的车厘子。

提起的是裤脚,咧开的是嘴角,自娱自乐地踹了一会儿,溅得宽松的运动裤湿了大半,他才吐吐舌头,心说,李熏然你还小么你!

他是堂吉诃德吧,没有出征的方向,他的红伞骑士说,冲啊,向着他和太阳!可是他看不见太阳,遇不见他。遇见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心里想便偏偏不遂意,大约什么时候李熏然把他忘了就会再遇见他吧?李熏然有些怅惘,他不想忘,就像他不想不能再次遇见一样。人的一生还有几次能恰逢丁香的幽怀。

是这座城太大,而我的心又太小,走不出你不经意画下的心牢。



路上人很少,神色匆匆地赶着自己的路,昔日的人流都随着路边汇集的小小的溪流被冲入雨水井中。没有学生的雨天是无趣的,只有少年才会愿意在雨天出来散步,男男女女,三两成群,一柄伞盖过两个人的头顶,湿了两个人的左肩右膀,却还是要咯咯地笑,然后忽然梗在一棵滴着雨的树下,一把伞稍稍倾斜,刚好遮住两个人碰在一起的下巴。

李熏然忽然记起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是个雨夜,他恰巧值日,便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让父母来接,他家离学校不远,难走的雨夜也就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他认真地锁门,关灯,然后撑开伞走出教学楼门口,忽然一只黑色的身影从他身后闯入他的伞下,带着雨水的冰凉和风,他嗅到薰衣草洗衣液和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意外地令人觉得舒服。

他惊愕回眸,却因为这黑夜和雨看不清来人的脸庞。

“你不认识我,我是高三的,借你伞走一段。”仓促地,沙哑地,好似还在变声。

塞来一只荔枝味棒棒糖,竟是剥好的,也许是自己剥了还没来得及吃。

“喔。”含着糖,含糊地点头。

后来的后来,李熏然就忘了,他甚至都忘记那天他是如何在夜雨中独自回家,只是记得那天的雨水都是荔枝味的。


又是一个善始无终的故事。

李熏然收了伞,抖抖水,靠放在便利店门口,看一滴雨水从伞骨滑进伞中。

他推开便利店的贴了“24h便利店”宣传条的门,风铃叮铃铃地响动。





“姑娘,一份三明治不加洋葱圈——”他进门就喊。

姑娘手脚利落地用油纸裹好,打包,接过凌远递来的零钱,目送着凌远匆匆忙忙地拎了一把伞冲进雨里。他英勇地举着一柄红色的伞在风雨中砥砺,如同擎着火把的神*。

而彼时,李熏然正伫立在便利店另一头的货架前,出神地望着一只云朵状的小夜灯。

李熏然满心欢愉地抱着小夜灯从便利店出来,风铃叮铃铃地响在身后,他忽然发现他的伞不见了。

伞居然也会有人偷!李熏然郁闷又气愤,忽然发觉自己原本放伞的位置边,多了一柄宝蓝色的雨伞,这世界也许没那么坏,也许是太匆忙而拿错了。

李熏然撑开,上边还印有市第一附院的院徽。

是个医生啊。

李熏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荔枝味棒棒糖,剥好,塞进嘴里,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闯入风雨中。

便利店的姑娘站在柜台边同样目送着李熏然的离去,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她才见过一样。




回去的路上,李熏然总低着头端详那只小夜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就把它买了,他还笑自己,却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矛盾着,没留意,在勉强才容两人并行的窄巷里和迎面的男人相撞,伞骨弹在他的鼻梁上,有点痛。

“对不起对不起——”李熏然后退了几步,连声说,却忽然瞥见男人黑色的布袋里露出一条粉色的背包带。

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骂骂咧咧地用方言嘟哝,他看起来有些焦灼,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身后,收紧了手臂。

李熏然心里一紧,贼!

男人急着过去,擦着李熏然的肩膀,目光交汇刹那,他忽然撒腿就跑。

李熏然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追了上去,却因为人字拖的拖沓影响他的速度,索性踢了人字拖,赤着一双脚在落了雨的水泥地面上飞奔。开始是痛的,后来就麻木了,他一心只想抓贼。

“季白!派人!出警!抓贼!”他对着电话吼,心急如焚地忘记该如何组织语言,只是吼,雨哗哗下,雷声比他的吼声大。

那男人也是跑累了,望望李熏然似乎还远远地跟在后面,顺手从学校边的停车推了一辆没上锁又忘记拔钥匙的电动车,在雨中疾驰。

李熏然懊恼,急得要跳脚,忽然瞥见外卖小哥的摩托正停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蓝底白字的饿了么正从居民楼院里走出来。

“警察!征用你的车!明天去派出所领!”李熏然不等人同意就一跃跨上车,发动,雨中疾驰。

雨点狠狠地拍在李熏然的脸颊,砸在他的眼眶,他仿若置身孤海,只有隆隆的马达声和滂沱的雨,他看不清男人距自己有多远,可他知道,近了,近了!

电动车总归是不如摩托的时速高,李熏然很快就能大体测算出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可如何让他停下来又是一个问题。在三分又二十一秒的思索后,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卯足了劲儿把油门加到底,借着摩托车的惯性让它直冲男人而去,自己则电光火石间一跃而下,正跌落在一旁茂盛的灌木丛中!





“幸亏是落在灌木丛里,你要是以那时速落在大马路上,嗬,那你就得在这儿都陪我唠上十天半个月的嗑。”赵启平从外边走进病房,看着李熏然正艰难地手口并用剥着一只香蕉,忍不住笑他。

“得了吧你,我这是给你挣提成来了,你还说风凉话!”李熏然白他一眼,继续与香蕉奋战。

赵启平接过李熏然手中的香蕉,剥好,递回去:“是,谢谢您李大英雄,您就是我的摇钱树!”

“从小贫到大。”咬着香蕉,傲娇。

“赵医生,外边聚了几个晚报记者你去应付一下,少说。”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李熏然不经心地听了,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这种声线,转念一想,他休假呢职业病总是要犯。

“喔,来了。”赵启平打量了下李熏然,看看他贴了无数块胶布纸和棉纱的脚,“过两天能下地走路就回家吧,别在这儿干赖着占床位,大帝都,每平米都是很贵的。”

“说得我好像愿意天天躺在这儿看见你似的。”李熏然毫不客气地回敬,从小被赵启平欺负到大,虽然赵启平的一身风流本事没能偷来师,却也照猫画虎学了几句憋堵人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少了些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像是逞强的孩子。

赵启平笑了笑,“你啊。”

赵启平跟站在门口阴翳里的凌远打了招呼,就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向外走。虽说从小到大赵启平没少欺负李熏然,可李熏然却是赵启平最疼的弟弟,李熏然从小就乖,乖巧得让人忍不住要欺负他,欺负得他小嘴一撇就要哭,他常说他傻里傻气,却知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亮,在阳光下可以熠熠生辉。李熏然的心是一面镜子,赵启平却总觉得他在其中看到的是爱丽丝的梦,无所谓去哪里,他总会找到归途。

他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在阴翳中犹豫的凌远,勾起唇角,推开毛玻璃门,迎着记者闪闪发光的镜头落落而笑。

凌远有些局促,他悄悄地静静地透过一方玻璃窗望着他的侧脸,阴翳下的静谧里,狂风骤雨呼啸而至,他的心头电闪雷鸣。

“嗨,小英雄,我叫凌远。”






李熏然凝着他的脸先是一怔,他今天英气极了,一丝不苟的发,一张温和却透着严肃的面孔,一身职业装,白大褂的口袋上别了一只派克钢笔,小小的工作证方方正正地钉在纽扣之间,“院长 凌远”。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还没有从大雨中走出来,他是眼睛进了水出现幻觉了?李熏然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傻兮兮地看着他才慢慢地绽开了笑,“我记得你,我叫李熏然。”

窗外鸟声虫鸣,草在结它的种子,树在摇它的叶子,他们凝望着对方不说话。

李熏然觉得这实在是太神奇了,这座城市这么大,道路错综迷宫一样复杂,高楼鳞次遮盖了苍穹。在这座城市里,有男人女人,有老人孩子,说不定在某处还潜伏着外太空来的星际友人。这座城太大,有些人可能此生此世都不会遇见,可这座城又是这样小,我遇见你,我记得你,折一枝我的灵魂相送。

心像一朵云,遇见你仿佛遇见太阳,烧得赤红又滚烫。


其实这世界是很奇妙的,凌远抚着破碎的云朵小夜灯想,云和雨赋予这世界以情调,好像这一生都是在云与雨中走来的。他记得高中时借过的一方庇佑,记得自己送出的荔枝味棒棒糖,记得他的校牌闪闪发光,三个小小的银字,李熏然。










我再一次来到这家店的时候,已是阳春时节,一枝樱花倔强地伸到橱窗来,孤零零地开着。

门关着,挂了告示牌。

“外出。”

简短的两个字,不说什么时候走,不问什么时候回,想回便回,想走便陪他走下去,世界很大,赤道周长四万千米,一个人要走上很久才能走到尽头,世界又很小,小到这颗星球我只感受到你一个人。

我驻足良久,想象着他们现在大约正开车穿过可可西里,跳羚在远山与云下追逐,他们站在雪山之巅伸手触碰到旗云的地方,在经幡彩旗与喇嘛的祷告声中,十指相扣。

生而为人,三生有幸。

—fin—

*出自稻生《九号风球》

文章比较长    感谢每个能看完的你   

希望这世界温柔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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