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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诚]定风波

  *伪装者四周年 楼诚四周年 剧情向 全文1w


  *去年提过的脑洞 故事改编自军统锄奸行动案例


        感谢@mimi剑雨秋霜 咪太举办这样一个活动








-  


  是夜,书房还亮了一盏灯,光线从虚掩的门缝中溜出来落在地上。


  明诚小心翼翼地扶着木梯扶手,抬眼望了望楼上书房,忽然听见厨房那儿有动静,桂姨端着一碗汤打厨房里走出来,一眼看见明诚,才要开口,明诚皱起眉,食指搭在唇边使劲儿“嘘——”,屏着声儿道:“你想害死我呀!”桂姨抿起嘴点点头,缓缓退了两步,明诚转过脸轻手轻脚地上楼。


  风衣下摆带起的风带着书房的门轻轻一晃,光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你去哪儿了。”


  明楼不怒自威的声音听着平静,落进明诚耳朵里却引得他猛地哆嗦一下,明诚的肩垮了一下瓷在原地,受潮的糖塔似的驼了下去。明诚的手从扶梯上滑下来,脚尖踩进晦暗的光里,咬着下唇抬手推开门:“大哥。”


  明楼的视线越过台灯钉在他身上:“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我跟梁仲春……”


  “你少拿他当挡箭牌!”明楼猛地一拍桌子,台灯上的挂链惊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那些营生!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要不识好歹太过分!”


  明诚有点委屈地抬起头才要开口,桂姨端了碗鸡汤进来搁在明楼的桌上,顿了顿开口:“大少爷……”


  “桂姨你出去,你别想着替他说话!他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你以为你自己就干净了?”


  明楼眼神一凛,倏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桂姨慌忙去拉明诚:“阿诚你怎么能这么跟大少爷说话!出去快点出去!别站在这儿惹大少爷生气!”


  “你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明诚颇嫌恶地甩开桂姨扭头就走,桂姨叹息一声又扭头看着明楼,道:“大少爷,阿诚他跟你这么多年你也知道……”


  明楼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你也出去罢。”


  “……是。”


  夜渐浓,窗外看不见一星点光亮。明楼站在床边才脱了衬衣,窗帘轻轻一摇,明诚轻轻巧巧地从窗外翻进来,几步上前捂住明楼的眼。


  明楼笑他:“做贼一样。”


  “对,我就是贼,偷心的贼,快把你的心交出来!”明诚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咬着他的耳朵不松口。


  明楼轻轻握住明诚的手,拉到唇边一吻:“你这不是贼,贼哪儿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我看分明是强盗。”


  明诚笑了一声,抬手比了个枪抵在明楼额角故意凶神恶煞道:“快把心交出来,不然你就死定了。”


  明楼叹了口气扭过头去吻他:“你以为我还剩几颗心给你偷?”


  “都给你罢。”


  明诚趴在明楼胸膛上轻轻戳着他的肩叹气,明楼好笑地捏他脸垂着眸子看他:“怎么给你愁的?”


  “每次都要装不熟吵架,明家铜墙铁壁也早碎成渣了。”明诚瘪着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这件事儿要不要跟王天风通气儿?”


  明楼捏着明诚掌心的肉垫道:“上海站怕会有老鼠的线人,王天风那边暂时先不要说,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他现在的重心在明台身上,就让他先陪明台玩就是了。”


  明诚食指翘了翘,轻轻划过明楼的指节,歪歪头笑:“在你眼里王天风到底是什么啊。”


  明楼反身把明诚压在身下俯头吻他:“保姆。”


  彼时王天风正跟明台交待下一步的计划,没来由地忽然一个喷嚏,明台愣了下:“老师您没事儿吧?”


  王天风张口还没等出声又是结结实实一下,心想着哪个小兔崽子又骂我呢,冲明台摆摆手:“……没事没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明楼睡得迷迷糊糊往身边一捞,被褥倒还是温的,不知道小家伙又从哪扇窗子翻出去了。明楼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从一边摸过眼镜戴上,眼镜腿不知道搡掉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咯啷一声。是个核桃。枕边一张便条:补补脑子。


  嗨,这小混蛋。


  明诚一早当着桂姨面儿没规没矩地出了门,没等明楼,桂姨开口要说什么被明诚一句怼回去:“别说教,你没这个资格。”


  明诚前脚刚走没一会儿,明楼从楼上下来看看桂姨,瞥了眼阿诚的房门:“阿诚人呢?”


  桂姨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带着一个母亲不忍心的包庇,支支吾吾道:“阿诚……出去了。”


  “这个混账!”


  明诚出了门没奔新政府大楼,他得去一趟海关,梁仲春的那批货今早出港,里头有林世群的一份。林世群就是从上海站逃出来的那只老鼠。


  林世群原名李世臣,早年在上海大学念过书,熟悉上海风物所以就从南京区调任到上海站来做特务室主任,林世群在职期间上海站频频失守,半年时间损失特务精干十余名。上海站本身所处的位置就高低不就,上头有日本人和汪伪政府压着,下边还有共产党地下组织需要劳心费神,原本人手就极为短缺,林世群就任后上海站几度瘫痪,上头拨下来的抚恤金和特务经费大都进了林世群的海外账户。上峰以清除内鬼为由派王天风接管上海站,林世群怕王天风查到自己头上诈死出逃,在香港拜见日本总领事中村丰一,由他介绍回上海进入新政府任职。


  “梁先生好早。”


  “祖宗,还赶着说风凉话呢!”梁仲春有些急躁,“说好今早出港偏偏说我这儿还缺个条子,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


  “梁先生我也不好做啊,明先生要给我脸色看我能怎么办?”


  都说明家铜墙铁壁实则也不过如此,梁仲春气哼哼地瞥了眼有几分失魂落魄的阿诚道:“明长官阴晴不定,但好歹是手足,比起我,他怎么会过于刁难你,还是给我梁某人下马威。”


  明诚笑了笑:“梁先生,亲兄弟还明算账,——梁先生当着我的面说这话,真不怕这风吹到明先生耳朵里去?”


  梁仲春斜眼看他:“你会吗?”


  明诚压低了声音笑:“那就要看梁先生能不能封住我这张嘴了。”


  梁仲春握着文明杖磕了两下:“那现在怎么办?”


  “林长官不是替日本人做事的么,总会有办法的。”阿诚靠在柱子边看了眼腕表,抬眼看着梁仲春,“你不打算跟林长官知会一声?”


  梁仲春在明诚说出“林长官”三个字的时候眉眼间就警惕了起来,明诚见状解释:“我这可是拿着自己的小命给你批条子,万一被明先生知道我还能拉几个垫背不是?”


  “你!”


  “你气什么,你早也该想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明诚狡黠地眨眨眼,“合作愉快。”


  “没办法了,我去派人给林长官打电话。”


  明诚靠在柱子边点点头,又看了眼腕表:八点一刻。


  等林世群的心腹拿了条子来,明诚又看一眼腕表已经是九点半了。林世群的心腹秘书是林世群的本家堂弟,日本士官学校毕业,毕业后就一直跟着林世群做到了今天的位置。明诚见他来了便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去:“李秘书。”虽然林世群是替日本人做事,但他跟明楼同在新政府大楼办公,平日里李秘书少不了要跟明诚打几个照面,虽然心有嫌隙但面上还要问两声好。李秘书一眼看见明诚,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连步子都迟钝了一下,似是不经意地扭头看了梁仲春一眼,还是笑着迎了上去:“明秘书长?没想到梁主任口中的贵人就是您啊。”


  “现在这世道不济,我不过也是混一口饭吃,赚个外快。”明诚笑了笑,几分真诚几分玩笑。


  李秘书淡淡地笑,带着几分试探:“明秘书长可是明长官手下的得力干将,我们这些小秘书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明长官要是愿意替我涨工资,我怎么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算了算,不说这些糟心的。”明诚看了眼两手空空的李秘书,“那条子……”


  “我已经给海关了,现在应该已经发船了。”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得赶紧回新政府大楼,不然明长官又要发火扣我的工资。”明诚皱起眉,眉间可见地满是怨怼,抬眼看看李秘书又舒展了眉头,“李秘书也回新政府大楼?要不要我顺路带你?”


  “不了,我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做。”李秘书摆摆手,“那我先告辞了,梁主任。”


  梁仲春点点头:“李秘书慢走。”


  被拒绝的明诚挑了下眉,看着梁仲春:“梁先生一起?”


  “我回76号跟你一起做什么,你是嫌我死得还不够快么?”梁仲春这会儿还生他的气扭头就走,明诚晃着钥匙瘪瘪嘴,那我自己回去呗。


  “……其实我还听说,明诚除了跟梁仲春走私物资以外还替南田课长做事,明家说是铜墙铁壁实则貌合神离,表哥,明楼在新政府气焰这么嚣张不过是仗着周先生的青睐,现在周先生旅居在外,他又凭什么欺压到你头上来,本来这个特务委员会的位子是你的才对!”


  “小点声儿!”林世群一声喝断,其实心里一直在思考着李秘书方才那番话,“这个明诚,我们对他了解多少?”


  “明诚不是明家人,他是明家佣人的孩子。”李秘书说道,“我听说明家老小其实也不是明家的孩子,具体来历明家也没有对外宣扬过。但明诚和明家老三虽然都同为明家收养的孩子,明家姐弟俩对两个人的态度却天差地别,明家姐弟拿老小当亲兄弟却一直把明诚看作是佣人,我想这么多年,就算是明诚感激明家收养恩情也不见得会对明家有什么留恋。”


  “这只是你的听说和猜测,明诚既然能瞒着明楼私下里跟日本人跟梁仲春合作,就说明他有这样的本事。”


  李秘书有些迷惑。


  “明诚这个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在现在这种境况下还能从各方捞油水就说明他这个人不容小觑,他能骗得过明楼也就能骗得过我们,我们一边要看他能不能为我们所用,也要提防他反咬一口。”林世群想了想,“这样吧,你先私下里去试探试探他,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这四个字说得模棱两可十分暧昧。安稳日子过久了,林世群也忘了李秘书不过是个二十几岁出头的毛头小子,面对明诚这样的对手,对他而言的点到为止和自己所言的点到为止又有了几分差别,他也没能算计进这盘棋里。


  有些人虽然处处吃得开却未必就足够聪明,李秘书今早亲眼看见了明诚眉眼间收不住怨怼,他也不是没有上过美国佬的表情心理课,怎么想都不觉得他是装出来的,想着不由得多林世群的交待卸了些警惕,心里念着明诚指不上是个油嘴滑舌的二愣子,不过是碰运气才有这一时威风,迟早有一天这秘书长的位子是自己的囊中物。


  明诚到新政府大楼往办公室里的暗间一钻先补了个觉,昨晚被明楼折腾了一宿,早上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可困着呢,有明楼在外头,五雷打下来他都不带动眼皮的。


  耐不住一个喷嚏,明诚揉揉鼻头皱了皱眉还是爬了起来,抬眼正瞧见明楼靠在门板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没忍住弯了弯唇角:“看什么。”


  “看看我的阿娇。”


  明诚笑了一声,歪在床上赖道:“给钱。”


  “怎么满脑子只有钱钱钱,”明楼没忍住几步走上前去,俯头勾手压着他轻轻一吻,“小貔貅?”


  “哎呦明大长官,我快穷死了,钱可是我们穷人的命根子。”明诚抬手扯扯他的领带,“歪了……今早我见了李秘书,一看人家就是阔气,没有我这寒酸相,人家林长官待自己家秘书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李秘书腕上那块表可不是一般秘书买得起的。”


  明楼稍一忖度,抱着他腰挨着躺下:“什么表,我给你买。”


  “买买买,买不需要钱吗?”明诚抬起一根食指轻轻怼他脑门,努着嘴嗔他。


  明楼笑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越活越回去了,小孩似的。”说着要凑上来,被明诚轻轻推了下:“你别弄我了,我昨晚一宿都没睡好,刚想睡还给喷嚏震醒了,你可饶了我吧。”


  “饶不了你,”明楼叹了口气,疼惜地摩挲着明诚的眉,“李秘书这两天肯定找你,藤田那边也要提前通好气儿,你说,哪儿饶得过你?”


  “不是你不饶我,是世道不饶我们。”明诚抬手轻轻抹平他皱起的眉,笑,“别老皱眉,本来就老,越皱越老,一切不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么。”


  “阿诚……”


  “你别开口,开口我就哭给你看,下午还要去见南田,”明诚揉了揉他的后脑勺,“乖啊,我回来你再酸我。”


  “没大没小。”明楼笑了一声支起身子坐了起来,顺手一拉,把明诚也扯了起来,“辛苦了。”


  “大哥还是上司?”


  “大哥。”


  “那我辛苦了没有奖励?”


  明楼弯了弯唇角,扣着他的后颈轻轻一吻:“有。”


  明诚跳下床,挑了下眉:“行了,有劲儿干活了,中午吃什么?”


  “真貔貅啊。”


  下午明诚去见南田,在明楼办公桌上放了个账本,明楼休憩过后出来翻了几眼,心里也有了数。


  日本人生性刻板,讲的是死忠,眼里揉不下沙子,林世群头脑聪明有用,却架不住生性爱夸耀嫉妒心重,况且林世群几番在酒席上夸耀自己贬低周佛海和新政府已经引起了藤田对他的不满,他借着驻港日本大使上位,终究不是藤田的人,藤田信不过他。他自以为在日本人面前混得风生水起,都忘了他始终在日本人眼里也不过是枚棋子,若大局为重,该弃则弃。


  明诚一早就买通了南田在新政府大楼安插的那几个眼线,先给南田添油加醋地吹了阵不痛不痒的耳边风,又经由明诚这么一说,南田原本就要冒头的疑心直接被明诚连根拔了起来,抖抖土,落了个实的。


  南田沉思片刻抬头看着明诚:“无利不起早,你的条件?”


  明诚勾了勾唇角道:“南田课长应该知道林世群的来头,我们想在新政府立住脚,他就是最大的绊脚石,但是我们的处境南田课长不是不知道,所以……”


  “你想利用我们?”


  “不,是合作。”


  明诚凑近南田低声一阵耳语,南田眸光亮了一下,在明诚说完之前很快又恢复常色,眼白一湮,褐色的瞳仁滚到眼角来睄着明诚,还是忍不住赞扬地翘了翘唇角:“真害怕哪天诚君反过来咬我一口,等那时候我可真是会措手不及啊。”


  明诚不置可否地轻轻抿了下嘴,退后半步伸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几天明诚常常不着家,明楼的脾气也总不大好,一天到晚冷着张脸,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卧室休息,就连平常读的报都没心思读。桂姨捧着一碗莲子羹敲了敲书房门走进来,放了碗就站在桌边,有点焦躁似的轻轻蹭着步子,张张口却没发声,不知道想说什么。明楼叹了口气:“桂姨,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大少爷,阿诚他……跟我不亲,我说不动他,是我这个……”桂姨顿了顿,好像说不出来那两个字似的欲言欲止,最后却还是把那两个字轻轻地埋进了沉默里,“……的失职。”


  明楼摆摆手:“你要是想替他说情就免了,他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我都越来越看不透他,你……算了,桂姨你先出去吧。”


  桂姨前脚走了,汪曼春就打电话过来说今晚有个酒会找不到合适的男伴,撒着娇想要明楼陪她,明楼眼下没什么要紧事就答应了下来。扭头想叫阿诚,却忽然记起来明诚这会儿忙着跟李秘书周旋,撇了撇嘴,自己拉开衣柜抄起手挑领带。打扮好了对着镜子却怎么看怎么别扭,这种搭配,明楼想着轻轻扯了下领带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阿诚看了会不会笑自己。


  明诚跟李秘书在聚兴楼喝酒,酒过三巡,酒兴渐浓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不知怎么就聊起明楼,明诚眼角含着一汪醉意,声音也变得黏糊起来,分明听来是醉了:“明楼,明长官,铁公鸡!一毛不拔!我跟了他……跟了他……我从小就跟着他!凭什么我活得还不如他养的条狗自在!”


  李秘书微微有些醉意,却没明诚看起来那么厉害。明诚脱了风衣,手肘撑在桌上,把额头抵在腕间,一副熏熏然的醉态,李秘书还算清醒,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小声试探:“明秘书长小声点,隔墙有耳。”


  “有耳?有就有!告诉他!我早就不想干了!”明诚闭眼一通吼,掀了掀眸子看着李秘书,一阵儿雾气漫上来,他勾了下唇角,“他不敢辞我,他有把柄在我手里,你以为他为什么总是把我带在身边?他把我拴在他身边,就是为了不让我把他的小秘密说出去!”


  李秘书耳廓一动,两眼泛起精光,没赶着问。


  “……这事儿,我要是说出去他就完了,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周先生饶不了他,汪先生饶不了他!日本人也饶不了他!”明诚端起酒杯猛灌一口,“重庆第一个暗杀他!”


  李秘书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以为他真是蛇么……”


  蛇?李秘书眉头轻蹙,忽然舒展开,蛇!


  明诚眼皮耷拉着刚好遮下眼球滚动的路径,视线瞥过李秘书的脸知道他上钩了,眼球一滚,瞥了眼桌面,端起空空的酒杯倒空了两下,犯浑,“怎么没酒了?酒呢!”


  李秘书一把拉住他:“明秘书长您就别喝了,你喝多了我叫人送您回去。”


  “我没!谁说我喝多了!”明诚抬了下胳膊挣开李秘书,抬手拍了拍额头,自言自语似的,“……真喝多了。”


  差人送了明诚回去,李秘书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林世群将明诚醉后的话复述了一遍,林世群初听心里一喜,又慢慢忖度着喝了口茶:“你觉得……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这……就我自己看,我觉得他这些话可以信,任谁也不会凭空编出来重庆那边跟明楼的牵扯。”


  “这件事儿要是捅给随便一方,明楼连根头发都保不住。”


  李秘书眼里泛光:“是啊,表哥,我们现在手里有这么大一张王牌还怕扳不倒他一个明楼?”


  “不,不不不,这么重要的情报,我们还是要谨慎……如果明楼是军统的人,那明诚呢?”林世群思度片刻,“这样,你先把明诚在背后说明楼吝啬的风漏出去看看他们的反应。”


  “好。”


  明楼在汪曼春这边没待多久,答应她也是为了把戏做足,几面都不能露了破绽,酒会一结束就匆匆回了新政/府大楼,处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明诚被李秘书的人送回家,似乎是一直没醒酒,明楼气冲冲地往家里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拖到天色暗极,明诚才赶来。


  李秘书跟几个小秘书闲聊的时候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几个小秘书一传再传,风儿很快就吹进了明楼耳朵里。


  李秘书来明诚这儿交本月的报表,才放下报表正准备跟明诚说几句话,就看见明诚抬手紧着嘘了一声,正打算开口说什么,明楼就面色不善地把明诚叫了进去,转身的刹那,冷冷地瞥了眼李秘书,李秘书不由得一个寒噤。


  明诚这下惨了。


  李秘书看戏似的在外头听着明楼大发雷霆,还有点心疼明诚,但更多的是听戏的快意。真真假假,起码有八成是真。


  第二天再见明诚,只见人乌青着半只眼圈,李秘书关切地问候了几句打算离开,明诚忽然扯住他:“……昨天喝酒,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李秘书视线从明诚拽住自己的手上缓缓上移,最后落在明诚一张紧张兮兮的脸上,像怕极的丧家犬,李秘书心里一阵快意,笑了笑,抬手一拍明诚的肩:“我也喝醉了,说什么我也不记得,酒后出狂言,一些胡话在意些那个做什么?”


  “这是什么世道?多说一个字儿黑洞洞的枪口也会指着你脑袋!”


  “哎呀,哪儿那么严重,有空再喝一次?我知道租界一家酒馆的洋酒都很不错,有空再去?”


  “再去?”明诚拧起眉,“再去明先生非得扒了我皮不可!”


  李秘书故意瞧着明诚的眼角,皱了下眉:“这伤莫非……”


  “快别说了。”明诚退了几步,“我不能跟你说多了,不然一会儿被明长官撞见又该给我苦头吃了。”


  林世群决定还是冒险去藤田那儿抖了这个消息,不论是真是假,对明楼来说都是不可小觑的一击,能把明楼扳倒,他一刻也不想多等。林世群这样想着,就冲外头喊了一声:“小李,备车!”


  “林长官急着出门?”高木走进来,将一封信函轻轻放在林世群桌上,“这是藤田长官要我交给你的,藤田长官明天会在家里置宴,特地让我来请林长官。”


  林世群心里疑了一下,拿过信函把方才急着要揭穿明楼的心情压了下去。


  藤田这个时候要置宴?


  藤田的信写得委婉,但藤田却非善茬,还是提防些更好。第二天林世群前去赴宴,在门口看见明楼的车并没有太过惊讶,既然藤田肯请自己来,就断然不会漏了明楼。只是一会儿要不要把明楼是毒蛇的事儿告诉藤田,还要看明楼的反应,万一明楼是有备而来,自己贸然发声反而会被藤田怀疑。


  林世群带着李秘书走进去的时候,藤田正和明楼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明诚垂首立在一边一副怏怏模样,李秘书多看了他一眼感觉似乎他脸上的伤更严重了些。林世群跟藤田和明楼打过招呼便坐了过去,明楼与他招呼过就极其明显地给明诚递了个眼神,明诚咬了下嘴唇转身接过女佣奉来的茶水,亲自奉到林世群面前。


  林世群抬眼看了看明诚,然后不经意似的扫了明楼一眼,接过茶水道了谢:“怎么好让明秘书长亲自来给我林某人奉茶。”


  明楼摆了摆手,笑得温和甚至看上去有些刻意亲近自己的意思:“他该做的。”


  林世群心里一动。这可不是明楼的做派,林世群印象里明楼这个人平常在新政府大楼趾高气昂得很,平常跟自己笑一笑都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明楼现在这副模样在他看来就是低三下四放低了姿态,求自己踩在他膝盖上。


  明楼也会像丧家狗一样低伏下身子讨怜吗,林世群有些玩味地挑了下眉梢,难道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才想借机特地来求自己给他留个全尸?林世群越想心里的舒畅感就越强烈,身子几乎要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但碍于藤田在场不好直接表现出来,他还想多看看明楼冲自己摇尾巴的样子。


  林世群做了大半辈子特务,对明楼和明诚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捧着明诚奉来的茶却没有喝,在谈笑声中趁人不察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用餐的时候,藤田的面子在林世群不好不动筷子,看藤田和明楼都神色如常地边吃菜边谈笑,也不疑有他。他林世群受港日馆的庇护,料想藤田不会害自己,哪怕明楼想趁机毒害自己也会顾及到藤田。说到底,现在日本人动不得,明楼两面受到威胁怕是现在已经乱了阵脚……林世群正想着,藤田忽然举起酒杯:“二位都是新政/府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我大日本帝国忠心的合作伙伴,其实今日请二位前来是听闻二位间有点嫌隙误会,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冰释前嫌……”


  果然是求和。林世群笑了笑也举起酒杯,不等开口就听见明楼道:“我明某人一直十分仰慕林主任出色的工作能力,先前不知道哪报记者乱造谣说我二人不和,简直一派胡言,林主任情报工作一直十分出色,是我司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世群笑道:“明长官谬赞,明长官才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是有名的经济学家又打理着新政府的事务,此等才能林某人望尘莫及。”


  藤田扬了扬酒杯:“解开了误会才能更好地实现东亚共荣理想,为了东亚共荣!”


  “为了东亚共荣!”


  明楼趁热打铁又说起了林世群本家的公司,说海关可以给予便利,林世群看他巴巴贴上来的模样笑得眉眼都开了花,他对明楼的主动求和十分受用,要不是想着赶紧除掉他,他大约这辈子都想这么吊着他,让在谄媚地贴近自己,用那双不可一世的傲视的眼含了巴巴的可怜来求他。


  真是他做梦都能乐醒!


  明楼啊明楼,你也有今天。


  用膳期间明诚跟李秘书去了门外侯着,李秘书见明诚脸上多了伤痕就问了句,明诚瞪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低头盯着自己的皮手套。李秘书撇撇嘴:“好好好,我不问,不问。”


  明诚低声道:“你可别害我了,我要给你害死了!”


  李秘书叹了口气:“谁害谁呢,我们这种人又有谁好做?”


  明诚也没再说话,抬眼望着藤田公馆门前的喷泉。


  林世群喝了些酒,饭后跟明楼已经聊得颇有些尽兴,让别人看了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于林世群却不然,他只不过是享受着明楼低声下气附和应承他的感觉。没聊一会儿藤田起身往里走去,再出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几个日本女人,一人捧着一盘肉饼毕恭毕敬地奉到明、林二人面前。


  藤田看着二人解释道:“这是内人亲手做的肉饼,是我家乡的特产,特地做了请二位且尝一尝。”


  林世群本就在兴头上,藤田的请求本就无法推辞也没有多想就接过自己那盘吃了几口,大夸特夸藤田夫人的手艺。吃过饭后稍稍坐了坐,明楼就以还有会要开为由离开,林世群也没有多留,明楼离开后就也回家去了。至于明楼是毒蛇的事他想多拖几天,毕竟明楼答应了自己在海关上给自己便利,起码要把这件事的条子批好才能拉他下台。


  林世群一路上都在跟李秘书说明楼那副神情,李秘书笑道:“不知明楼,明诚也是一副丧家犬模样,这下终于可以把明家打垮了。”


  林世群大笑继而眼神凌厉恶声道:“他明楼欠我的,我要他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你还笑?!”明楼翻身把明诚压死,“再笑我今晚定不饶你!”


  明诚被明楼擒着,脸埋进枕头里还是咯咯笑个不停:“大哥,我要是林世群我就呕——”


  “林世群这会儿说不定真的在呕,”明楼低头亲亲明诚的唇角,“你不喜欢我对他好?”


  “不是你对他好不好的……”


  明楼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边咬着明诚的耳垂边步步紧逼:“你吃醋了?”


  明诚猛地一抬头,登时笑了一声:“我?吃他?”


  “没吃醋?”明楼的手顺着明诚的衬衫底滑上去,指尖攀着明诚的腰线,轻轻摩挲着腹部肌肉,“该罚,罚到你看了我跟谁谈笑就要吃了我一样地吃醋。”


  明诚笑了一声,抬手去勾明楼的颈子,无奈地翘了翘唇角:“真是的,幼不幼稚啊……”剩下的话都湮进了热切的吻中,热流纠缠着腾空,喘息声交错一声高一声低也不知道是谁的。一下顶撞,明诚抖了一下轻轻皱起眉,看着明楼额角散下的发勾着他的脖颈,借力起身亲了亲他的眉眼,收紧了咂着小蛇的嘴儿,轻笑:“我谁也不吃,我只吃你一个人。”


  林世群死于三日后。


  林世群回家当晚就突然发病,腹泻不止呕吐不停,私人医生检查后也没有查出具体病因。林世群隐隐有了怀疑却不知道是明楼还是藤田想要自己的命,第二天日本陆军医院的小林医生听说这件事主动要求给林世群治疗。此时他并不知道藤田的计划,只是作为朋友出于好心前去,不想却被林世群一阵痛骂赶了出去。林世群拒绝接受治疗,三日后凌晨死于榻上,死时因为严重脱水形容枯槁,身体萎缩,犹如饿死的干瘦孩童。林世群死后,小林医生去了一趟林公馆,一看见林世群的模样心里就明白了大概,没有多言便离开了。


  林世群确是中毒身亡,毒剂是日军细菌部队研制的阿米巴菌,提取于的霍乱的老鼠的尿液,这个实验小林医生曾亲自参与,对于阿米巴菌的使用权限心知肚明,除了藤田别无他人。


  明楼看完讣告没有作声,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明诚:“剩下的事呢?”


  “都处理好了,林氏的企业都已经尽数没收,周先生那边我也已经通知过了。”


  明楼听罢没有说话,抬头看着窗外,忽然叫他一声:“阿诚。”


  “嗯。”


  “天……快亮了。”


  “快亮了。”


  


                             完.


  



*好久没有写过正剧了 可能有点无趣 算是个复健了 靴靴看到这里的每位楼诚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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